close

「很吃驚嗎?怎麼?角色換位了啊。哈哈」他微帶偶像崇拜的眼光看向滔滔不絕於耳的她。炫耀地耐心解釋著自己如何將身陷囹圄的他突破重圍給救出。

而停靠在休息站時,彎進車內又扶靠在車邊上的曼妙身材。即使熬夜多天拖著疲憊身軀的她舉手投足間仍舊亮麗多姿光彩不減。在折射著撩人朦朧的窗邊,忽然回眸對向他。附帶上迷人的笑容裡散發著自信旖旎,穿透著魅力無敵。

她發現他看她看得出神,臉上泛起嬌羞的紅暈。加上那包覆她的太陽色線,炫麗耀眼繽紛奪目如同一幅燦爛開懷的蒙娜麗莎。當下的平靜和諧連結著彼此。他顫抖地征了一下眨眨眼,想要打斷那個情境。他低頭打開電量過低的手機,勉強撐著開機進入待機模式。

「哇——我被關了八天?天啊!上帝也不過只用七天創造了世界,我光在裡面就待了八天……而且今天還是個特殊的紀念日呢!」

「什麼日子啊今天?」

「在1945年:美國發動300架B-29轟炸機空襲東京,有10萬日人喪生。

在1954年:國民大會投票罷免副總統李宗仁。經過一致同意罷免其副總統職務,其後流落異鄉瑞士,成為一介平民。

在1959年:西藏爆發了大規模抗暴行動,中共執行鎮壓,而西藏精神領袖達賴喇嘛則帶著萬名追隨者逃至印度。」

「很忙碌的今天啊?!——歷史……。」

歷史上的今天——我們也沒閒著……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主角編導演出詮釋著自己的故事,今天的故事明天的歷史。如今正坐在車上的他,說是返程但實際上給他的感覺更像是在逃難。與喇嘛們一起逃。他一直試圖逃離身後的陰影。

其實每個人都在逃,差別只是自己知不知道。

「對了目前選情的情勢如何?」

「兩邊各做的民調跟往常一樣,都是向外發表對自己有利的情勢。希拉那邊的民調顯示彼此不相上下,還在努力拉距著……而另一頭相對上則是公布了明顯落差的民調,不過按照以往懸殊的數據來說,這次已經是史上最接近的一次民調。

雙方都卯足全力馬不停蹄從早跑到晚進行最後的衝刺,不敢稍有鬆懈。尤其是希拉,從凌晨天還未亮就起步進攻剛開門的傳統市場,到了晚間十點多還在趕場。不過挺新鮮的一點是,昔日逢選必見的造勢晚會,這屆總統大選的場次並不多。你說是不是很難得?」

「這新聞聽起來的確給人頗有希望的啊。不是嗎?」

他指了一下油表,指針指向紅色見底區塊。

「最近全方位的妳應該也挺忙碌的吧?畢竟最一開始就是跑政治線的——現在根本就是妳的天下啊!」

「唉——台灣本來就是這樣,好像全世界都沒有新聞了。眼裡只有自己。尤其是到了選舉時刻,每條線都要來支援政治,人手永遠不夠。好像政治這塊大餅,永遠分不完的吃。可以落後,但絕不能錯過。」

她抬頭望了一下頂上的後照鏡。前方的黃燈轉成紅燈,車子緩了下來。

「對了……我好奇一下。你會選哪一邊啊……?」

「妳現在是以記者的身分採訪我個人嗎?還是以朋友私人的角度……

「其實不管哪一邊,你應該都有利吧?兩邊都是自己人……

「選前的關鍵時刻,我不能影響他人。」

「呿——你有這麼老套啊。好歹我也為了你,不知道奔波斷了幾條腿。不知道在多少個夜裡操碎了萬顆心,你就這麼沒心沒肝沒肺的報答我啊!值得嗎我——

「我知道。」

「嗄?」

「七夜,我被關進去七夜。所以是七夜怪譚……那是部鬼片。由西班牙導演哈維爾古提瑞茲執導,義大利名模瑪蒂爾達魯茨主演……

「關我屁事,我不看鬼片的……等等;所以你現在是在暗示什麼?我是鬼?」她歪一邊的頭咬著下嘴唇不放。「你老是折騰我。不說算了。真的是——算了算了,怎麼你舌頭還是喉嚨的沒給人毒刑啊?」

恍然間紅燈跳成了綠燈,她閃過一個想法。

「莫非——是因為……那兩種問法的答案不一樣?」

他聳聳肩,說他渴了,不想浪費口水搭話。還要她專心開好車。她馬上從後面箱子裡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他。

他往後一看。整箱的水。心裡一驚,對她抬高了眉毛。「這麼貼心?」

「現在發現還不晚,我是你的小叮噹!」

很快的,他心頭一沉。她驕傲的機伶笑容卻該死地讓他聯想到他們。伊莉絲也總是聲聲呼喚著格拉斯,說因為他是她的小叮噹……在他們鬧脾氣的時候,偶爾會要求格拉斯開啟任意門帶她走。

以前想到這件事,只是心裡無奈。但現在的他,總覺得心頭哪裡悶悶的,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默默地持續蔓延著。

她瞧了他一眼,心好像不在。她又繼續地往下說,彷彿想將她與他之間的距離縮短。把所有的空白都填滿。

「他們付了罰款,也花了不少錢買了幾家小報社的新聞了。我會知道是因為,那些新聞都是我跑出來的。我讓她們去刊登,那些內容在刊登前一晚,我又讓沃爾知道我打算給刊登了什麼。於是她們還因此賺了不少。天下掉下來的橫財——或許他們有一天會知道這消息的來源,根本是出自於哪裡……」她停歇了下來。

仰頭假裝喝口水,趁機偷偷望了他一眼。

……開玩笑,畢竟這些我也是在沃爾和強納森身上學來的,他們可是我的老師呢!跟著套路走得越近,能學的就越深越廣。偶爾也要讓他們嚐嚐什麼叫——傷人焉用刀槍。一筆在手,氣哭苦死驗無傷。」

他看著眼前正在經過的台東大學圖書館,恢弘壯闊獨具一格,如此的華麗絕倫。傳說中外星人的基地;空中俯看彷彿金字塔,從北相望像座山、從南相望如水般,登高眺遠一看又是本書,對著你心展開的書。那本心中之書被周圍的廣袤草原延伸的無邊無際。

他想像著夏克緹為了載他而來回奔波過的路途如此遙遠。但即使遙遠,堅持奮鬥慢慢走,總是會到達目的地。

然而再回頭看往自己的腳下,一路走來所歷經的顛簸。他壓根從來就不想上場,卻被硬逼著走上的這條路無比漫長,但或許剩下真的能走的部分其實很短。

她猜想他如果有在聽,應該會轉頭問她口中的消息來源出自於哪。但想想,他沒有問她,有可能是因為知道答案,也有可能不知道答案只是他一點都不好奇。她不知道他是哪一種。只知道——誰說女人心海底針,男人的心要是掉了,女人就算是天翻地覆費心地找,也找不著。

最後他沒問她,而她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在聽,更不知道他的心,到底在哪裡。總之,不在家裡。

終於翻山越嶺來到了他的家門口,已經又是另一個深夜。他卻沒打算下車。誰說家一定是溫暖的避風港,他家就不是。那個家打從他要出生,他媽的肚子彷彿在對待排泄物,厭惡地將他一路往外推。

然而並不喜歡回家的他也無處可去。她沒催促他,耐心等他糾結了一會兒。她在心裡淡淡地笑了笑自己,已經變得如此貼心。軟了自己,也能溫暖他人。

「我不想……」他看著燈火通明的窗戶。

「我知道。」

「可是我不知道……」他對著面前的擋風玻璃自述著。

「嗯,那……我來做決定好嗎?」

「隨便吧——去哪都好」

 

他面對著前方的寫字樓,想著當初自己設計命名零樓的用意。百感交集著,一切還能從零開始嗎?

一些暗藏心裏的糾結沒解開的結,每每遇到不算意外的意外,都要再重新面對一次。

以前他還能迴避,如果有人按門鈴打電話,他都能略過不予回應。但現在這是由他發起的夢想,是他親手築建的天堂。天堂是讓夢想發揚光大的地方。他認為現在的他,正站在自己夢想入口的前方,他一直戰戰兢兢努力的夢想。

如今,他打算回來做好自己。親手完成它,拓展抱負宣揚理想。他想讓世人知道即使是像他這樣的人,都能有機會實現自己的心念想望。完成那尚未完成的夢。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長氣,戴著黑色醫療口罩踏進了零樓大廳,停步抬頭望向四周與天花板。以前他的口罩理論是,到了熙來攘往人潮擁擠的密閉空間內,認為口罩可以將自己與他人隔絕開來,只呼吸著自己的廢氣,是一種很私人且奇特的公德心。

但現在的他戴上口罩,還多了一個理由;就是不想讓人認出他來。

「伊森早啊——

沒用。所謂的墨菲定律,誠如吸引力法則。你越是害怕它,它就越是會發生。

他一看見阿尼瑪立刻回了聲「早啊。」

一溜菸的逕自轉身步往電梯口,輕敲按下六樓,俐落敏捷的身手之快猶如逃亡。意外還沒發生前,他就已經不怎麼喜歡別人的問候,更何況又是事隔九天以後的好久不見——那能是什麼樣的問候。

「好久不見了內!」她又搞笑地在他身後左右擺頭再喊了一次,像在戲耍猴子。

他才想轉頭回應喚聲的阿尼瑪。一個瞬間她的身影立刻湊到他身旁,緊隨聲音的人身間格約莫半秒……

而吸引力法則還是讓他遇到最難纏的境況。意識大樓的電梯本來是國內速度之最的技術,但還是難敵阿尼瑪的較量。他真的覺得電梯速度比以往慢太多。即使一夜未眠的他,斟酌後拔腿往樓梯間去。

「爬樓梯好啊,還是健康天然點好——」阿尼瑪帶著氣喘吁吁的快步跟上。一反往常的拖泥帶水猶豫不決完全消失蹤影。「不過你可以走慢一點會更好……

「我覺得妳跟以往相比,動作快了很多。還有精神百倍,這樣很好……不只要持續清理還要走出戶外……」幾夜沒好眠恍神的他,彷彿肩頭上有個沉甸甸的軛。眼前看著風中殘燭。

「呵呵……這樣啊」她尷尬地傻笑起來。六十幾歲的她其實年紀不小,但看上去的外表如同四十多歲的活力十足。緊隨在後生怕跟丟的她,說話像瀑布用倒的狂傾流出。開始沒有目標的東扯西扯如同她的家,雜亂不堪四處堵塞,毫無重點。

「但話說回來,我覺得你看起來不太行,虛弱了很多。這樣下去不行」他一聽皺著眉頭汗顏地緊鑼密鼓加快速度邁力向上,彷彿再走快些就能甩掉身上的麻煩。

「我說這一個禮拜你都到底幹啥去了啊?我問他們。但版本好多我聽得霧沙沙,不知道哪個才是真的……所以想說乾脆等你回來再問本人,比較靠譜——

那些沒被報導的,或是還沒爆的,都在身邊以訛傳訛彼此流竄著的小道。就像煙霧四處蔓延,經過每個人的嘴再加點油添點醋。所以夏克緹才常說人言可畏,最頂尖最厲害的媒體其實就是人。

白天的流言分貝有萬分之高的喧囂,吵鬧得讓他在寂靜深夜裡難以入睡。在他側轉難眠之際,盡是那些閒言閒語。但對他來說一點也不閒,他想知道她的近況怎麼樣。或許可以透過這個第三管道得知,不過還真沒一句能聽。很多人在為他抱不平叫屈的同時,總是充滿敵意的數落另一方。

「遲早都得分的。妳說他這黑鍋背的有意義嗎?」

「這妳就不懂了,人家那是愛的展現啊!」

「但那女主角有當回事嗎?不聞不問一聲不吭這都幾天沒來了妳說說。她知道感恩嗎?我就說她不懂,平時待在他身邊總像個機器人,冷冷冰冰的沒什麼感情。」

八卦就是這樣。那群人裡有著大部分,以前可是一面倒的認為他就是靠著她的裙帶關係攀附上位。得來全不費力氣。就說他是個靠女人吃軟飯的小白臉吧。沒有了她,他根本一文不值。幾年過後的現在又回過頭來替他說話,說他這黑鍋背得太不值。

兩人情已盡,緣卻難了。

曾幾何時只要聽到別人暗地裡的悶聲說話,那種音調那種頻率會讓他變得毛躁難耐焦慮不安的呼吸短促,幾乎就要喘不上氣。現在竟然可以耐住性子聽完全部,這樣的收穫也不知是好是壞。

他定睛地看著窗外的皓月當空,想著那陰晴圓缺不過只是在考驗彼此的信任夠不夠堅定。看不見的莫須有的,才需要堅定的信任。不然就叫鐵一般的事實,然而這世界真的有鐵一般的事嗎?

脆弱的人心由於太過在乎總害怕著失去。老是先滅了自己。

這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能動搖的人心,往往是因為當事人的缺口早早走了心。

——繼續吹著無情地鑽。看你哪裡有缺口就往哪裡鑽。這人本來就不可能完好無缺的。

 

「瞧他兩人好得不要不要的,什麼時候好上的啊?真是的,我們家最兇猛的那隻都還沒說放棄,那小子就已經先對不起了呀!嗄——」格拉斯冷眼看向沃爾緊盯手上握的照片,搔頭叫囂著。

照片裡的伊森背對著鏡頭,正面迎上夏克緹。兩人的臉龐貼在了一起,而他手心裡捧著她。有著忘情投入吻得旁若無人的羅曼蒂克。

如果格拉斯有給沃爾看完一連串的整套照片。沃爾就能知道,她是因為不慎跌倒,雙手濕泥無法自理。又被塵霾裡的風飛沙吹得眼淚直流,他只好趕緊先幫她往眼裡沖了沖食鹽水,好讓她舒緩不適。而她那天也真是夠災難的了,全身狼狽都沒放棄地跑著新聞。

想當然爾,格拉斯只有交出最精采的三張照片,讓沃爾去看圖說自己的故事。

「這些照片你給伊莉絲看過沒有?」

「還沒。」

「快!快拿給她看——讓她看看天真的自己到底都在堅持保護些什麼!」

「知道了。」

在他轉身離去伸手正旋轉門把之際。

「等一下!」沃爾踅著眉間盤旋來回踱步,搔了搔頭。

「你先別動好了,你先……先別拿給她看了。等到適當時機……等到時機成熟以後,我再決定怎麼做好了……

「好」

「你先回來。」

待格拉斯到沃爾面前,他也赫然打住了腳步。

「哪——聽著!我要你做得周到,能怎樣就怎樣。最好——」他又騷了搔頭,深深呼吸一個循環。

「最好——八面都給他來點風。」

 

暗夜裡的狂風細雨無情地拍打著路面,由瀝青轉化而成的亮黑柏油路,看上去被清理的光可鑑人格外澄明。在公園專屬的金黃圓燈探照燈光底下,可以隱約看見呈現在路面上晃動的身影。

剛結束最後一場行程的夏克緹,走在公園轉角暗巷內,她猛地回頭。只有一盞故障的公園街燈緩緩閃爍著金黃燈光。像是膽顫心驚的對她打著暗號。有種不妙的心跳一直叮嚀著別再回頭了,催促著她快步回家。

她最後一次決定不再回頭時,卻看到了朦朧的地面確有兩個人影同時出現。她拔腿迅速離開公園周邊,那個身影一直尾隨著她,直到一處轉角停住了蹤影。

他摘下了帽踢上的帽子,正面迎上夏克緹的直視。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balancelu51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