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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amond  

生命藍圖目錄 真人真事5   

 

 

 

1

「你以為自己能去哪?」

後頭傳出低頻處理過的電腦男聲。巴門尼德假裝鎮定地快步走在那熟悉燈光又忽明忽滅狹窄的老舊走廊。

當轉彎時看到前方斑駁的牆上反射出巨大黑影,他拚了命地拔腿快跑。走廊裡每扇門都上了鎖,手指緊握的鑰匙怎麼使勁試就是不對孔,直到發現沒有鑰匙孔的門把。他抖著手轉開了門進去,急著想把門上鎖的同時,赫然發覺那是只要有銅板就能開得了而無法上鎖的門。

汗如雨下。環觀四周就只有一扇窗,窗外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完全無法確認自己的所在方位。門外那股像是指甲刮著黑板的尖銳聲越發清晰,也越漸刺耳。門縫間慢慢竄進一股黑煙,巴門尼德情急之下就往窗外跳,身體向下自由落體的墜落感刺激了大腦,滿身大汗驚嚇猛地睜開雙眼。

他一眨一眨的睜開濕鹹刺痛的眼,望向面前的伊森正調降著貝多芬C小調第五交響曲(命運交響曲)的音量輕聲問:「是那個夢嗎?」他驚魂未定地猛點著頭。

「這次有看到黑影人的整體相貌了嗎?」伊森追問。

「我又逃了,這次是跳樓」他搖了搖頭。

「下次幫我個忙,在跳樓前先看清楚他是誰,如果時間還允許順便幫我問問他,三番兩次以同樣的方式來找你做什麼?」伊森將問題寫在作業單上遞給他。

「這次更進步囉,比一般人勇敢多了,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麼能難倒你呢?」

他倒了杯溫熱的薰衣草茶放在巴門尼德冒汗又冰冷的手裡。雖然要面對比死還可怕的黑影,但心想一直以來都有伊森在旁陪伴並指示他下個步驟,自己就能順利過關處理好一切的問題。他也報以一個信任的微笑。

伊森送巴門尼德走到電梯前時,「按照伊氏心理分析來看,這黑影八成就是我一直抗拒面對的內在自我,對嗎?」

伊森淺笑並順手按了零樓的按鍵:「你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放輕鬆,然後做好準備迎接下一次的會面。與自己的會面。」

電梯門闔上。

啟程,與內在自我的會面。

 

才年屆而立的伊森已是國內史上最年輕的量子物理風靡者,也是首位廣泛運用深入夢境尋找自我的心理治療師。

從小就愛作夢的他對於神祕的夢想國度早有著亦師亦友的崇拜迷戀,好奇著人們為何害怕做惡夢?為何會認定夢裡的某些象徵是來自不吉祥的預兆?又為何總是不願意承認自己會做夢──

層出不窮又千奇百怪的問題都在夢境與生活當中不斷地反覆呈現,直到當事人解開所有的謎團。

伊森任職的診所大樓是由全國首富寰宇集團創辦人沃爾所有,當初全是以伊森的想法建構,診所位於三樓;在天使密碼的訊息裡代表著:協助真正想要接受協助者;診間內隨時都放送著528赫兹頻率的輕音樂。

全建築物除了三樓,另外還有十三個樓層是飯店,專門租給外地來就診或是需要就近照顧的「訪客」,其餘樓層設有固定或特約藝術與自然的相關活動課程及體驗。比較特別的,這棟大樓的一樓命名為零樓,象徵著每個人事物在每一天皆有機會重新選擇(從零)開始一趟新的旅程。

而到了最高的七十一樓天台上種植著來自西伯利亞野生品種的雪松叢林,天使訊息則表示著:所有的夢想皆已就位等候,只消保持正向樂觀即代表你在路上了。

 

「嘿,伊森。是我阿奇爾,我得跟你談談關於那批貨的事,我現在在你五樓的辦公室。」阿奇爾是沃爾的姪子,四十一歲時繼承父親的藥品生意,永康生技為國內最大的藥品供應商,對於二十世紀高科技見長的時代,最不退流行的產業之一就是醫療用品業。

伊森關掉LINE,推開南檜實木製的木門,阿奇爾一見到伊森急速地向前擁抱,「兄弟,我需要你的幫忙」伊森拿起電話:「伊莉絲,幫我個忙送一杯現榨的柳丁汁和一杯溫水到五樓來。」

「你幫我清掉那批貨才能讓我紓壓,果汁對我沒有用的」他苦苦哀求著。

「Come on~果汁是我要喝的好嗎!看見你我就壓力大,你明知道我討厭安眠藥,還一直來推銷──」

「拜託這次情況不一樣,如果你不幫我──我就,」木門開了,伊莉絲送了兩杯飲品進來,阿奇爾的電話同時響起,離去前祈求的眼神彷彿在做最後的掙扎。

 

果汁一擱在桌上,伊莉絲便轉向精準熟練地將伊森的所有隨身物品收進包包裡。

「阿尼姆斯希望我們現在過去一趟」她俐落地看向正在喝著果汁的他。

「什麼!現在都快十點了,我們明早再去啦!現在回家睡覺吧?」伊森猛眨著閃爍一副求饒的眼神。但伊莉絲始終像對付小孩般地一路將伊森抓往大門口。

「你明天行程滿到連蒼蠅都無法插入,不可能有空再去西區分局一趟的」隨手招了一輛計程車,動作迅速地將束手無策的他推進車內,計程車在下起毛毛細雨的街道中甩尾離去。

阿尼姆斯是西區分局的探員,對伊森的了解比任何一個目標、罪犯還要更瞭若指掌,彷彿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路障。向來他就對伊森所宣揚的信念嗤之以鼻,認為一個科學家竟然想證明形而上的某個存在,此舉荒謬至極。根本就是物理學界的叛徒,科學之恥。暗藏於骨的藐視終於在上司提出與伊森的秘密合作之時正式啟動,他暗自發誓──一定要將這名以科學之名行宗教之實的邪教徒公諸於世。

 

「久仰大名了,不用浪費時間自我介紹,我對你的認識可能比你還多。直接告訴我你打算怎麼讓他認罪?」初次見面時,阿尼姆斯對伊森的輕視不屑即表現得一覽無遺。

「我一直都喜歡了解我的人,花時間說自己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就好像在相親──」伊森收回沒有握到的手。「是非常浪費生命的事。但你剛說認罪,所以你是已經認為他就是兇手了是嗎?」

阿尼姆斯一時語塞:「至少所有證據都顯示,他就是兇手。」

「如果是,那你們還找我來幹嘛?」

「問題就他不承認自己是兇手啊,」

「所以是你們所有人和證據都認為他是兇手,但他自己不這麼認為」

「拜託,誰會承認自己是兇手啊」

「那如果人真的不是你殺的,你也要承認囉?」

「你現在是辯護律師嗎?等等被害家屬來你再跟他們說兇手是無罪的,看他們會不會崩潰」

「我從來沒有說過他是無罪的,只是判決前的無罪推定,不像你們急著斷定──就算他真的是兇手,那也應該要去理解他背後的動機,是什麼導致他要做出這樣的選擇?斷送兩個人的人生?」

「噢,饒了我吧,我們又不是心理醫生」

「但我是,」兩人正面直視。

「如果你願意相信,其實你也可以是──」

「你少對我傳教,我不吃這套!」

「我沒有在對你傳教,我只是告訴你──只要,」阿尼姆斯的桌機響了。「唐三藏夠了,先閉嘴!我有電話!」

就這樣伊森與阿尼姆斯聯手破了好幾樁案子,唐三藏的外號在警界響徹雲霄,而不打不相識生性高傲的阿尼姆斯早被唐三藏的感性給融化,將伊森視為自己最重要的家人。因為這個家人,協助自己一路爬到局長的位置。這份革命情感,早已無人能取代。

 

門一開,砰地一聲,五顏六色的彩帶從天而降。灑的伊森和伊莉絲全身。

「surprise!」

「老兄,大半夜的一點都不驚喜,是驚嚇好嗎?我都要就寢了,你還這麼大聲嚷嚷──簡直就要逼我精神耗弱。」一路掙脫彩帶走到沙發前坐下。

阿尼姆斯抖動著皺緊的黑褐色眉頭,投射哀憐的眼神請求伊莉絲幫忙。

「沒辦法,你也知道他是十點要就寢的人,他明天還有一大早的演講。」

「你不是一向都不演講的嗎?怎麼會──」阿尼姆斯問。

 

每當伊森看到沒實力的妖魔鬼怪又在妖言惑眾,心裡總不是滋味。「他們到底憑什麼啊」而伊莉絲總是會眼明手快第一個切斷訊息的人。

「給他們點飯吃好嗎」

「他們又不是沒手沒腳的──」

「但就只剩一張嘴能用」伊莉絲話才一出口,兩人立刻對視而笑。伊莉絲對伊森的了解,簡直就可以出一系列的伊森使用手冊。兩人的默契,不知道是靠幾輩子的磨合與相處來的,讓他們認識沒多久,就覺得沒有人能比對方更了解自己,相處是如此的特別,有著沒有第三人能懂的幽默。

而他們有數不清的共同歌曲,一聽到旋律,伊森就會投入得像個歌手在伊莉絲面前又唱又跳,好像只為伊莉絲一人服務的個人演唱會。正如這首主題曲就完完全全屬於他們──《是什麼讓我遇見這樣的你》。

「願意去做不敢做的事本身就是個突破──你有五分鐘可以告訴我,我要做什麼。」伊森將手上的鮮榨果汁一飲而盡。

 

天空中瀰漫著濃厚的灰濛濛一片,已經難以分辨是寒流的溼氣還是中國的霾害,中國的霾害已經連三年來台跨年。這是今年來自中國第四波境外汙染物影響,又將出現嚴重超標的細懸浮微粒(PM2.5)紫爆現象。環保署表示,本來擋在台灣北部的華南雲雨帶稍微散開,汙染物因此衝進台灣。嚴重污染指數已經長達四天以上,隨季風吹拂,空污情況將持續惡化。

因為呼吸道造成的肺部及心血管疾病而入院的人,節節攀升。學校也因為緊急級紫爆停止戶外課程,而政府當局對這種天災人禍依然束手無策,除了不停宣導人民口罩勿離口少在室外逗留,也毫無他法。

而支氣管敏感使得咳嗽咳了好一陣子的伊森,因一夜未眠加上咖啡因的功勞,清晨六點十分坐在高鐵上,睡眼惺忪配上深邃的雙眼像極了吸毒犯。憔悴清瘦但難掩俊俏的伊森身旁坐了個染著亞麻藍灰色俐落短髮的伊莉絲,活似登在ELLE雜誌封面的超模。兩人削尖小巧的瓜子臉幾乎沉睡在諾大藍黑色墨鏡的背後,這樣的組合很難不引起路人的側目。

在天色昏沉尚未明朗的街道上還亮著所有的路燈,低溫也讓人們的腦袋更加清醒,並具存在感。

 

「想來聽我演講的都是些什麼樣的人啊?」伊森戴著隱藏式耳機從後台布幕縫隙中窺著會場內的一舉一動。

少數人滑著手機,也有人四處東張西望,像是在模擬緊急狀況出現時,該往何處逃生。坐在前三排大部分的人,時而若有所思,時而埋頭寫著筆記。三五成群戴著眼罩,抓緊與周公巧遇的機會。大部分人吃著早餐,各自忙著,形成一個小社會的縮影,只是大家可能擁有相同的信念而聚在一起學習,提出問題,收穫心得。

「緊張大師,緊張嗎?」她拿著裝好他限定水溫的透明玻璃瓶遞到他眼前,這是伊森最愛的玻璃瓶,可以裝560cc的熱水,有著灰銀色透亮與瓶身同寬的旋轉瓶蓋,配上全瓶身無花紋設計,也可以說是毫無設計。

極簡,一直都是伊森的最愛。簡單樸實的外表,豐盛強大的內在,這才是人類該有的魅力。

「準備一下吧,過了這場你就是講師了!」雀躍又期待的神情在伊莉絲臉上燦放著,那是他很愛的一個笑容,代表著期待蛻變。

還有三分鐘準備進場,工作人員頭頂著棒球帽,戴著耳機對伊森用食指繞劃著三圈最後用大拇指確認彼此收訊完成。也是對雙方的加油打氣。

一片歡聲雷動伴隨著伊森出場走到講台前。

「早安,」看了一下手錶,「首先我要感謝大家這麼早還願意來這裡聽我長篇大論。我個人是沒有這麼勤勞早起聽演講,除了現在啦──大家昨晚睡得好嗎?」

台下同時回以鼓掌。

「大家都過得很好喔,我昨晚因為要上台演講都興奮得睡不著──

 

公園裡木棉樹的棉絮潔白柔軟地隨風飄散下榻至各處,跟著一起從天而降的是綿綿細雨,窗內的小女孩探出窗外驚喜地大叫:「下雪了、下雪了……!」母親快步趕至窗邊:「太好了,下點雨空氣就會好一點。」原本因為近幾周的空氣不佳被關在家中愁眉不展的母親現在也稍稍放鬆,擁抱著小女孩並打勾勾約定等雨停就一起去公園野餐。

整天大部分時間都彎著一百二十度的腰在馬路一旁整理資源回收的老婆婆,抬起頭一看見下起毛毛雨,立刻將手中的瓶瓶罐罐放下,仰著頭雙手合十向天空喃喃自語,宇宙似乎也聽見老婆婆的禱念,輕輕地在邁入日落的天空中劃出一道令人動容的彩虹。

「夢裡的劇情,通常沒有開始和結束。就像今天的課程一樣,下課不是結束,而是另一條學習之路以充滿想像和希望地向我們展開。我們可以透過夢中世界學習了解內在自我,更棒的是在睡醒的同時補充我們肉體所需的體力。」伊森緩緩提起下巴然後眨了眨眼。

「課程的最後,我需要各位帶功課回家──在這之前先問一下,在場有沒有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做過夢的朋友?」大家互相看了看,「我!」現場一陣騷動,全場目光立刻指出了這個舉手的位置。

當伊森與頭頂紳士帽的紅髮女孩四目交會長達三秒,紅髮女孩抓緊機會點燃了等待已久的火力。

「對於透過夢境來做治療的醫師,面對一個從來不會做夢的病人來說,是不是束手無策?我就從來沒有做過夢,那你要怎麼治療我?」

咄咄逼人的驕傲態度讓會場氣氛瞬間凝結到最冰點,耳機裡另一頭傳來主辦人慌張的聲音:「警衛!」

「如果妳確定自己從來沒做過夢,感謝上帝,妳就是我正在找的那個人!歡迎妳到我的伊氏大樓來活動,所有的一切將免費提供,只為了感激妳的到來。麻煩妳協助我們的工作人員留下基本資料以及相關預約。」工作人員領著紅髮女孩走向接待室。

「回到剛剛,我希望大家可以回家思考三個問題:

一、 有沒有什麼夢境是你從小到大一直反覆出現的?

二、 夢見什麼是你會很害怕的?

三、 在夢裡清楚記得的數字是多少?

 

這些問題,等到我們下次見面時,再彼此學習分享。最後,感恩大家的參與。」

伊森踏實地步出講台並向台下所有觀眾鞠躬一百二十度,引起全場掌聲。

 

「做夢大師正面臨前所未有的挑釁」──先鋒報

「當科學遇見信仰,是誰在世界盡頭」──時代日報

「伊氏(意識)大樓即將成為台灣的新景點」──城市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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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alancelu51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