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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情點吧,我請客」他將菜單轉向遞給她。報以一個露齒笑。

「怎麼?要你請客很難嗎?」她將頭埋進菜單。

「你不會知道這有多難得一見!要我請客,除非總統特赦」

她放低菜單一臉茫然看著他,補一句解釋「因為非常難得,所以值得慶賀」

他吃了她一頓白眼當作開胃菜。

「你吃素?」幾乎都點了蔬食的他,接著說「天然蔬果和素食不一樣」

他說自己是天然蔬果的少食主義者。

「素食會有人工添加物,常常會有假裝自己是肉的食品,吸引消費者上門。但我嚮往的是天然食物,就是它們明明白白地展示著自己,是誰就是誰。不跟你來矯揉造作大變身的那套。後製添加物越是複雜,人體越是承受著沉重的負擔。

妳應該知道,很多病人其實是吃出病來的——

對光鮮亮麗令人垂涎不已的精緻美食,無法克制。現代人,很少是因為真的肚子餓到發昏才去覓食。幾乎都是因為時間,還有聚會……害怕那無聊尷尬時刻而吃。人們不會因為沒吃東西餓死。但你很可能會病從口入把自己給吃死——這很早以前就已經被歐陸國家,還有日本證實過了。

但為什麼沒有被廣泛傳播這項重要的知識呢?其實我也很好奇……大概是因為台灣是全世界著名的美食王國吧,不知道。我猜。

這是件好消息也是件壞消息——不是嗎?或許有些人可以因此訓練自己,不用再為了能活下去討口飯吃而耗費生命在自己厭惡沒意義的工作之上。可以多撥點時間讓自己享受一下生活。」

真正的生活,是自由。不再被外界因素所局限自己的空間,牽絆自己的步伐。

少一點限制,多一點彈性。然而長久以前,就有人說在台灣作吃的不會餓死——而又有多少人口在台灣是以生產食物為相關產業來維生的呢?沒什麼好擔心的,狄更斯從古早之前就已經告訴過我們了——最壞的時代,就是最好的時代。

「人們醒來還需要時間,不過轉變常常都是霎那間。這是我說的。」

「所以我們再也不要吃東西了?」她展現一種荒唐的表情對著他。

「妳想吃當然還是可以照吃不誤,但吃多吃少,選擇吃什麼對身體好——這是妳可以擁有的彈性。靜下心來,認真地感恩感受每一樣食物;每一口味道,每一次咀嚼,都帶著心。品嘗它,它會告訴妳一件事情……

他安靜下來等她靠近,他雙手拱起摀著嘴抵在她的耳邊,像是搭起一座橋樑;訴說著兩人之間的祕密……

「那就是——」他小聲說道,緊接著大聲吼「我非常的美味!」他舉起高高的右手。像是紐約的自由女神一樣。

他對著自己的成功哈哈大笑;她扎實地被嚇了一大跳。

「不好意思——」服務員穩穩地端著盤子擺放到桌上。

「我沒胃口了」她怒不可遏地瞪著食物。猶如超級賽亞人似的。

「那需要我幫手嗎」他閃著自己的雙眼問著。「我胃口挺好的」

「這是肉!」

「我有的是彈性——」他說,「在他人選擇浪費食物的時刻,我只有一個原則;」他幫她切好肉塊杈起一口。「天崩地滅,別浪費。絕不能讓它們白白送死——

她眼睜睜氣吁吁地看著他將那塊肉,緩緩地送進了他的口中。

閉上雙眼的臉自體旋轉,一副有鎂光燈探照熱著,綻放出無懈可擊的道地肉汁,他的表情瞬間融化在那口爆香後滑嫩的肉裡,感受著那天賜的美味無比。他不得已般,才全部吞下了那糾纏許久的隆重鮮肉。但仍齒頰留香地撐開了迷濛的雙眼。

與此同時,她也跟著嚥下自己沉積已久的口水。肚子打了一場驚天地泣鬼神,渴望的鼓仗。

「別浪費好嗎」他又杈了一塊沾點岩鹽,朝她微開的嘴去。

還沒到嘴邊的肉,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無意識地張嘴收拾了那塊肉。彷彿瞧見晨曦日光一般的農人努力做工,品嘗著自己的咀嚼。

對。這就是美味。

當她沉思一會兒又想開口說些什麼之時,他捷足先登地擋在她之前。

「飯桌上,少說話。」他作勢要堵住她的嘴,又接著說「如果妳不想要跟我應酬的話」他搖擺了一下自己的頭。

這是老一輩人留給我們的智慧,安靜看著美食本身,然後心無旁鶩地享受它。

她拿著叉子突地停住手邊動作,一副被點了穴般原先的順暢嘎然而止。

他咬嚼著抬頭定睛地望向她,就如同石獅子人蠟像,巍巍不動。

「幹嘛,吃到石頭啦?還是吃了炸藥,準備爆炸?」他一如往常戲謔微笑著。

她一聲不吭地漠然轉往電視聲去。

強納森在電視節目上正與主持人訪談,回應這次宣導的目標……

「沒有什麼可以阻擋我必須做的事——稱讚史諾登!

他在做他認為對的事,或許這會讓他付出所有的代價……

失去了原有的夢想生活,愛人家人,無話不談的朋友,坐擁高薪的工作,成就感,……還有一直以來所誓言效忠深愛的國家,當然影響最甚者——莫過於自由。即便如此,他還是選擇義無反顧赴湯蹈火,去做他認為對的事。

也許他的所作所為,改變不了世界的權威,但他付出了努力,做他能做的事。最後,這條路始終貢獻出他的價值——挑戰最不可能的事。而這讓世界起了點反應,看見真相,讓世人有權利有機會能夠做出選擇。

令我撼動不已的,我必須得說——我們的世界,需要的正是這樣的人。

如果換作是你,會願意為了你覺得正確的事,奮不顧身去挑戰嗎?……

 

他別過頭去又轉了回來,邊聽邊答腔。

「記者真是神通廣大,包羅萬象,是無所不知的萬事通啊。就算有不知道的事,他們也會去弄清楚;除非連他們自己都沒有興趣。

如果你有不知道的事,那往往意味著——你其實沒那麼想知道……

這份職業很神聖的,可以公然揭人隱私,越不堪入目大家越會鼓勵叫好……

但也公布著震撼人心的頭條,為的就是警醒世人,時常端正自己的品行,不是因為舉頭三尺有神明,而是因為附近一尺有記者,她就在你身旁……

伊森在眾人面前劈哩啪啦地講個沒停,還俏皮自嘲地演起戲來接著哈哈大笑。自娛娛人,現場除了她以外,大家顯然都被他給逗笑了。

「別人顯而易見的表面,做好它。就是好的宣傳。」

而她在冗長的節目上,彷彿只注意到他西裝的肩線不停往下墜。即使他不斷伸手拉回他那萎靡不振的肩線,就算可以短暫扶持它待在原本該有的位置上。但天知道的事實是,他也不曾真正阻止它繼續向下沉淪。

或許,那裡比較像它該待的地方。因為看起來它似乎喜歡那兒——

誰說得準呢?

 

「相較於知道,能不能做到其實更加重要!」她一副法官宣誓被告有罪不容辯解的肅穆冷酷無情。只差沒敲三下就退庭。

「那不是妳家老闆嗎……」他一語雙關瞇起雙眼調侃地說。他就是這麼愛挑戰她的底線。

「全台灣最大的新聞媒體,最有影響力的總編……愛跟誰在一起,誰又因此享有特權。你以為其他家的媒體不會想要大作文章嗎?」他又及時搶下發言權的先發制人。「你們曾幾何時,可還是頭條呢——」他佯裝撥著自己的頭髮,狡黠一笑。

他們兩人其實都對彼此做了一定深度的情蒐,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但唯獨這件事,不需要靠情蒐。這是打開報紙的娛樂版,就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跟進的消息。她又被澆了一桶油,眼神帶著炙熱的火焰,要幫食物保溫似的。埋頭苦吃。

聽著電視節目上的他,氣定神閒鼓勵世人的語氣,聽得非常刺耳。幾乎到了震耳欲聾的境界。她有一刻還真是希望自己聾了算了……

「他就是愛滿嘴廢話!」她將餐具扔下。

「噢?那不跟我一樣嘛,話說誰比較強啊?」

「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他打鐵趁熱地問。

她挺直了腰桿往後一靠。睜開了老鷹的銳利,朝他身上仔細掃描意圖進行比對,不想放過可以進行攻訐的任何一處。

突然意外打斷他們的,是一位從廚房裡走出並圍著泛黃的白色圍裙,自稱是餐廳廚師的男人,伸出雙手與伊森握手表達自己對他的敬意。手指了指餐廳老闆娘,述說著夫妻倆因為他的建議,試著對彼此坦白自己的感受,現在正在學習著真正的溝通。

他在慷慨激昂訴說著過去及無比的感謝後,害羞地想做個結尾。說自己沒病沒問題,但就是想看看醫生——

「看看可以,但沒有藥可以拿喔——」兩人相視大笑。

「拿藥的症頭,那可真是沒藥能醫。」一語道盡台灣人愛拿藥的毛病。

 

然而在一片充斥著喧囂嘈雜的餐廳內,驀然響起一陣低調的前奏。

立即傳進他的耳裡中斷了他的笑聲。那是一首他深愛的經典歌曲,是他的主打歌之一。那首歌,一瞬間就暫停了他的世界。

他像插上總開關的電源插座,喚醒了無止盡沛然的電量,以無人能擋火力全開之姿,灌滿了他的能量場,萬馬奔騰的血液轟炸著他,全身沸騰顫動起來。他身體的周邊則像插滿了仙女棒,不斷放射出過多的能量之光。

一直刻意低著頭,彷彿站在前哨站準備大舉進攻的他,跟著低調的前奏,緩緩地抬起頭站起身來。讓一股蠢蠢欲動的波浪滾起了他的身軀。穿越著自己渾身是勁的每一個細胞。

等待就緒。

This.Is.My——SONG——」他風流倜儻地,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吐出嘴邊。

「噢,別又來了。」她一臉擔心地扶著自己的鼻樑。

「別別別」她在他完全起身前,試圖壓制住他的雙肩做最後的阻擋。

廚師則幫他清理了障礙物,她。

並期待著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他跳起一種獨家自創,以肩膀為主線的點點舞。他稱之為肩膀點點。以肩膀大幅度持續的運作為主,帶動全身上下各處不同形式的前後搖擺,左右跳動。

這個是當初他創來給病人治療脖子與肩膀疼痛的症狀,例如五十肩。可以減緩放鬆現代都市人的職業病,低頭病。又因為跳起來動作十足滑稽,充滿了默劇中的喜劇味道。他又戲謔自稱,這是諧星舞。跳了會讓人開心讓人笑,自己的身體也會跟著勇建。且健康又時尚,逗趣地吸引人加入學習這種舞蹈。

除了肩膀點點以外,他還發明了很多其他逗趣保健的舞蹈,適合各個症狀每一個年紀層,男女老幼的運動。例如腰部甩尾,又是另一項專門治療時下上班族久坐不動的症狀……

有名的幾項運動,他也都曾經在電視採訪中被要求親身教學示範。

他做事就是這樣,喜歡用心投入做好一件看似很簡單的事,但對大家都有好處。進而發揮最高的效能。

餐廳全場也都跟著他起身,旋轉著跳起舞來。活像印度寶萊塢那樣。

「別這樣,」她不斷尷尬笑著搖頭,拒絕他好幾次的邀請。

最後她是被沒耐性又雞婆的老闆娘火大拖了起身。「現在的年輕人,都坐著不動。想當死人啊,以後有的是機會——」還被責難了一番。

她窘迫地被他帶著學習用肩膀加上腳步的動作跳舞。

「瞧,多容易啊!我就說了嘛——跳舞很簡單,有手有腳的人都會。」

等到換了另一首歌曲時,他倆雙腳踏著一樣音樂的節拍。與此同時他把手伸了出去,示意要她把手交給他。然後牽起她的手,教她跳他自創的兩人合舞,另一種很有朝氣又帶點復古的俏皮味。

「你有什麼做不來的嗎」

舞曲的節奏在兩人的耳際邊大作,她小喘著氣大嚷問道。

「取悅妳吧」他一左一右浮誇地朝她搖擺著,幽微地在她耳邊迅速答腔。「話說他是怎麼征服妳的?肚子裡的墨汁嗎?博學多聞充滿膽識?」

她翻了一個白眼跟著鎖緊眉頭,同時感到胃裡的胃酸不停地鼓譟,亟欲力爭上游。胃食道裡湧上一陣反芻作噁。

「知識有,沒膽識。」她極度不屑一提,噗哧一聲地將頭往一邊撇去。

「妳很討厭他嗎?」

「你很喜歡他嗎?」

看著她在攻擊另一個人,無情苛刻。有種似曾相似的味道。知道她討厭的人其實並不少,他也不過只是其中一個。這讓他安心放鬆了不少。

知識是真的嗎?還是那只是別人要你知道的事——

透過別人的眼來述說或處理過的詮釋,最後希望你全盤接受的事。就像強納森希望大家都知道,他會不顧一切地去追求公平正義,希望透過知識倡導大家跟他一樣。可以身先士卒。

「再說了,不知道有沒有人發現,每隔一陣子就會有一項針對熱門事物作研究,提出發表。顯示它們的新發現;那就是對於你一直以來深信不疑的知識,秉持著懷疑言論,嗯——應該說是他們證實了些事實,並且足夠推翻你原本以為的觀念。

所以,如果你有耐著性子觀察過,你可能會發現到。

每一件事都有正反兩派人馬在極盡叫囂的拉鋸狀態,因他們都認為自己是對的——是啊,沒有人是錯的……

或者,可以說沒有人是永遠對的。」他平舖直述著自己的觀點。

「所謂的事實就是,不論你如何喜歡或討厭一個人。他所做過的好事或壞事,都已經是不能改變的歷史。真相一直都存在,是人們因為自己的價值觀而發明了謊言。」

他覺得對方是個好人。她說他只看到對方想給外界看見的表面,沒有她完全的深入了解。

不過,她認為那對自己已經無所謂了,不再重要。不想多作辯解證明誰錯誰對。她伸手欲阻擋他口再度發言,表明不想再跟他討論有關強納森的事,那讓她筋疲力盡。

他抓住她的手,嘗試作最後的掙扎。

「你掙扎自己的就好,現在連別人的也想一起掙扎啊?」她無奈地竊笑著說,他實在很雞婆。

「現在很多人對於真相的來源頗為重視,但對於我來說,比較在乎的是——這真相對我有益嗎,對我有幫助的我就會參考。有時候追根究柢,與所浪費的心力相比……意義不大。」

「我告訴你,對於他。我就是那個真相。所以你就別鬧了」她火大提高分貝講完話的同時也掙脫了他的糾纏。

「你都已經自身難保了,顧好你自己的真相吧——

她斷然停下自己的舞蹈動作,灑脫地轉身往廁所的方向去。

他自己的事都沒這麼激動,又一個住海邊的。她搖搖頭,心裡思忖著。餐廳內屬於他的經典樂曲也隨著她的離去,猶如不捨迴盪地緩緩告一個段落。

 

看著如廁後的她神采飛揚落落大方,昂首闊步朝著自己走過來。

「有時候會覺得漂亮女生挺可憐,如果對方只是喜歡她的外貌,那麼她就只能不斷保持外貌,但真的能夠保持住不變嗎?所以——心很容易變啊。而外貌普通的女生反倒容易遇見真愛。」他詭譎笑著繼續對她說。

「不過有個最佳解決的辦法,持續充實內在。這樣一來倒可以借重不識相不留情的時間來累積內在真正的美。

這種美,搶不走。」

「我可以任性地把你剛剛那段見解,當作是對我的稱讚嗎?」她臉上突然浮現一抹微笑,像蒙娜麗莎。

「所以你是打算學習我的精神嗎——不論對方說什麼,都是在稱讚自己?……對了!我想要對剛剛強納森的事,跟妳道歉。」

「我都放下了,你還沒放下啊?」她揮揮手,定睛地看著遠方嬉鬧的人群說。

「謝謝。」

人的內在要因為歲月的累積越陳越香,而不僅單單是只有肉體上的衰老退化。

 

就在她抽出名片遞給那夫妻倆時,他瞥見一張照片。

照片中的她是個長髮纖柔隨風飄逸的女孩,站在遼闊的峽谷邊上。在鏡頭面前一副屈尊俯就的樣子;尖挺的鼻子與下巴微微朝上,臉上掛著不可一世的驕傲神采。自信得像一片風景,與身後的大峽谷一樣矗立。宛若尼采在一旁註解著——它與她都經得起時間的磨練,那沒有殺死她的,便使她更加強壯。

「那是妳的Model Card嗎?」

「是啊!身材纖細,但實力不容小覷。」她挑明地對他展示自己早期剛進媒體產業的照片。

「明白,正在經歷中」他努力擠出自己古怪的微笑。

餐廳老闆倆表示自己的收穫太多,這餐免費贈與兩位,不足掛齒。他心滿意足地省了兩餐,喜悅藏不住地開心道謝。夫妻倆則提議已經在山下的他們不如上山看流星。新聞介紹說什麼將近百年來的流星雨就在今天,舉世特別的一場。

就在他若有所思猶豫不決的瞬間。

「好啊,太好了!今天就是別有意義特殊的日子。」她答覆著他們的好意,說一定去。

他滿臉愁容地被她拖著走。

「可是」

「沒有可是」

「走就對了」

「我十點……

「現在已經超過十點了」

「所以該撤了啊」

「所以沒關係,算了——明天再準時十點睡吧」

「不是,我還有……

「今天是不是特別的日子,」本從後面推他向前的她,繞到面前怒髮衝冠地說。

「是……啦」

「還送你一場流星雨,我說你能別這麼拖拉行嗎!」她似乎在下最後通牒地說。

「走不走——

他低頭沉思一會。「有個條件。」

「成交」夏克緹阿莎力回著。

「你不問條件?」

「不用,因為我鐵定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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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alancelu51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